復合,是一個新開始,還是新一個痛苦的循環﹖
愛情,是一連串哲學問題的集合,但通常在我們還未好好思考那些問題之前,我們就要面對了。在我二十三歲的生日那天,他向我提出復合。
「可以再給我一個機會嗎﹖」香檳色玫瑰後的他,眼神誠懇得令我不能相信他。
我仔細打量這個提着香檳色玫瑰的男人,這個我時刻想念的男人,居然莫名其妙地感到陌生。原來對一個深愛的男人感到陌生是這麼恐怖的事,恐怖得令我回憶裡的世界徹底崩解,恐怖得我幾乎再次在這個男人面前崩潰。
空氣彷佛突然變得稀薄,我用力抽了幾口不新鮮的空氣,勉強滿足了我生存與思考的基本需要。最重要的是,這幾口空氣制住了我嚎啕大哭的衝動。
「不可以再給我一個疼惜妳的機會嗎﹖」用字不同了,用意一樣。
我用沉默換取多一點思考的空間。
我時刻想念的他,真的是面前這個他嗎﹖回憶裡的他不會認錯、不會後悔、不會送花、不會記得我的生日…面前這個拿着香檳色玫瑰的他,真的是我認識的那個他嗎﹖其實分開也有半年了,他不可能沒有改變吧﹖事實上,我也熬過了失戀的療程,不再是那個只會哭哭啼啼的小女孩,我也可以在半年內改造自己,他也可以吧﹖
可是,我沒有義務接受、適應他的改變。
「真的不可以嗎﹖」他將那束花放下,擺到他的大腿旁,將打動我的武器由鮮花轉換到言語。
如果我跟他復合,我們真的可以重新開始嗎﹖這會是一個新開始,還是新一個痛苦的循環﹖沒有人知道復合的結果,但被傷害過的女人,只能夠從肯定的答案中獲得安全感,哪怕那所謂肯定的答案只是一堆荒謬的謊話。
「不可以。」再跟一個傷害過自己的男人一起,風險太高。
他用沉默換取多一點思考的空間。
「我們不可能的了,真的。你知道嗎﹖一個傷害過自己的男人,很難再為女人提供她們渴求的安全感。」
「就算我徹底地改過,也是不可能嗎﹖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,難道我們就不能夠重新開始嗎﹖」
「重新開始﹖我怎可能忘記你對我做過的一切﹖根本就不可能重新開始,就算兩個人之間發生過甚麼事,開始也只會得一個,永遠也只會得一個。」
他露出了愧疚與失望的神色,而那束玫瑰已經不能帶來任何的浪漫氣氛。也許他原本對這次復合是勝券在握的,因為他壓根兒不明白女人的心事,也不相信我可以堅持得可以拒絕他與他的玫瑰。事實上,失戀可以令女人變得堅強,直至她們遇上另一個他為止。
「對不起……但 我真的不可以失去妳。」他說過最傷我心的話,也說出了我最希望聽到的說話。可是,我不可能因為他一句「我真的不可以失去妳」就賭上自己的幸福,就算我有多愛他,復合也不單純是愛或不愛的問題,而是幸福的問題。事實上,我越是愛他,就越不能跟他復合,因為就算我有多堅強,也已經再抵不住來自我深愛男人的傷
害。
我已經不能再信任他。
「我可以就這樣跟你道別嗎﹖」我不想再跟他糾纏了,因為我不想心軟,也不想被他看到我的眼淚。
他沉默,但他這次沉默沒有換來誰的思考空間,只換來了一個沉默的告別。
「我愛你,真的。」我目送他跟他的玫瑰離開,在我跟他的背影作了最後的告白後,我的二十三歲生日就正式終結,正如我跟他的一切,永遠也不會回來。